傍晚,青城山。
群峰环绕起伏,沐浴在晚霞璀璨中。林木葱茏幽翠,一阵晚风抚过,吹皱林海平静,吹起层层波涛。
青城山上,看似简朴无华的楼阁环山而立,东一座,西一座地点缀在山林之中,而从远处望去,山林间隐约可见一条石径弯曲如游龙般盘在青城山上。
来过青城山的香客可以不知道青城山的石径究竟有多少阶,也可以不知道一路上到底看到了多少座楼阁,但是绝对会对青城山脚下的那棵老桃树印象深刻。
老桃树足足有三丈之高,苍劲弯曲的树干分出密密麻麻的树枝,纷繁的桃花在暮光中仿佛披上一层金光。
据说这老桃树是当初第一任青城山掌门栽下的,距今有多少年谁也说不清楚了。
曾有青城山的弟子想给这老桃树算上一卦,算算这老桃树到底活了多久,结果算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算出来。
这弟子也是不信邪,又找来几个朋友,几人联手一起算,结果依旧一无所获。
后来,这事越闹越大,几乎整个青城山的弟子都参与进来,结果都是失败而归。
最终这事惊动了青城山的大长老吴凡,他听闻此事后,只是淡然一笑,摇了摇头。
自此之后,青城山的弟子每次路过这老桃树时,总要拱手作揖,执晚辈礼。
青城山的山顶之上,有一座气势磅礴的大殿。殿门前高悬着一块金字牌匾,精雕细刻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:荡妖殿。
这三个大字仿佛蕴含无穷霸气,夺人心魄。横平竖直,笔锋刚劲犀利,让人越看越觉得唯有这块牌匾才能压的住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。
这么多年来,无数香客在爬到山顶后,看到这块牌匾时,心中皆是生出一片敬畏之情。
这块牌匾同时也是整个青城山的骄傲,乃是当初姜皇登基后,感念青城山在这与妖族的战争中英勇无畏,立下了不世之功,故而亲手制作此牌匾,表彰青城山之功劳。
这座大殿中,供奉着三清的巨大雕像。雕像前面,则是一堆密密麻麻的灵牌。
无数盏油灯静默无言地一边燃烧着明亮的光芒,一边打量着殿前的一老一少。
“今日带我来此却是为何?”盘坐在蒲团上的少年眉清目秀。一双清澈的眼睛扑闪着长长的睫毛。
此时少年正用带着尊敬的眼神,望着背对着他,身披朴素道袍的老者。
老者满脸皱纹,发须清白,但背却挺得笔直,浑身散发着一种平和清正之气。
“我前日传你的掌心雷符篆你可研习透彻?”老者淡然地开口问道。
“略有小成,估计明日再练习几遍便可精通。”少年恭敬回道。
“画一遍给我看看吧。”老者头也不回道。
少年低头称是,挽起袖口,露出稚嫩手臂。左手在空中一挥,右手葱白食指流出几滴鲜血。
红色的血迹凝在空中,却是一点也不散开。少年以指为笔,以血为墨开始在空中龙飞凤舞地画下一个复杂的符文。
看似简单的过程,少年却画的十分吃力,中途手指几次都有轻微晃动。
随着符文画完,少年额头已经有了几滴汗珠,伸出右手缓缓贴近鲜血符文,符文瞬间印在他的掌心。
鲜红的符文在他掌心一闪一闪,这是符文绘制成功的表现,但是少年脸上毫无喜悦之色,反而眉间有淡淡惋惜,仿佛对这次成功很不满意。
要知道江湖上人尽皆知这青城山有两大绝学,一个是这符篆之法,一个是卜算之法,而这青城山就是靠着这符篆之法斩杀了无数妖族。
然而符篆之法虽然强大,但其难度也绝非常人可以自己理解的。
据传,当初人族与妖族正在展开最后决战时,青城山上留守的弟子不过二十人。有位武痴趁机潜入青城山,偷走了青城山的符篆绝学秘籍,企图自行参悟其中奥妙。
等到当时的青城山宗主得知这一消息后,一点也不着急,甚至还让人喊话,若是这人真能独自参悟出其中奥妙,我愿再赠其我青城山的卜算之法。
众人皆是叹息,这青城山的两大绝学恐怕都要被外人偷学。因为那武痴可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天纵之才,他曾用五年时间偷学了十个个大宗派的绝学,并用这些宗派的绝学挑战其宗派宗主,结果十战十胜,令人咂舌。
然而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,一月过后,那武痴竟双手奉还秘籍,并拜入了青城山门下。
武痴当时叹道,我半生钻研武学,没想到这符篆之法,我钻研一月,竟无存进。今日拜在青城山下,希望青城山能传我此道。
青城山的宗主最后也是把这武痴收入了门下,并把符篆之法倾囊相授。这事在武林也是成为一时美谈,也让武林皆是知晓这青城山符篆之法的晦涩难懂。
至于这掌心雷之法,在符篆之法中,难度也是属于上乘之列。这一般弟子就算是一两年才学会,其师父也得夸他一句悟性尚佳,而这大殿里的少年居然能在短短三天时间内,把这掌心雷符篆修炼到如此境界,已经是天纵之资了。
咳咳
老者轻咳两声,只见少年掌心的符篆印记瞬间光芒大闪,几道细微雷弧开始从掌心印记溢出,在他略显娇嫩的掌心留下几片焦黑。
少年脸上古井不波,他正不断向掌心催动内力,试图压下掌心雷符篆被引动的趋势。
然而不过三秒,少年手心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光芒,一颗由无数道雷霆组成的雷球在他掌心凝聚,并且疯狂旋转着,最终爆裂开来。
一道光罩在爆炸的最后一刻笼罩住了那颗雷球,抵挡了它爆炸的所有威势,巨大的光芒让整个大殿在那一刻都亮了起来。
光芒照在少年有些苍白地脸上,他有些失望地跪在蒲团上。
“不仅速度慢了几分,中途手还抖了五次,这控制力也没达标,最后这掌心雷的威力也差了一点。”
老者话语的温和意味甚至会让人觉得他这是表扬少年。
少年叹了口气,说道,“我今晚再回去练习两遍吧。对了,今晚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?”
老者笑了笑,“你还是这么急性子啊,在这叩三个首吧。”
少年也没多加思索,当下就叩了三下。
这三下首叩完,老者表情似乎严肃了几分。他面向台上的三清雕像和一众灵牌,嘴中念念有词,似乎在进行什么重要仪式。
少年也是很有耐心,跪在蒲团上,静静等候着。
足足过了一刻钟,老者才以一个叩首结束了这段仪式。
他从袍袖中慢慢掏出一本看起来十分古朴,而且封面也没有名字的书籍,放在了地上。
“拿回去好好闭关参悟吧。”
说完,老者闭上双眼,不再言语。
少年拿上书籍,便在夜色朦胧中离去了。
“掌门。”
一位看起来比这老者年轻几分的老人从一旁的帘后缓缓走出。
司马南淡然一笑,“让大长老久等了。“
吴凡笑道,“掌门言重了,了梦也算我半个弟子,我这等一会又有何妨。”
司马南笑了笑,转过话题说道,“大长老这次来可是为了这天象上的凶煞之气?”
吴凡脸色有些凝重,“煌煌天雷,欲灭凶煞。这九州太平了这么久,怎么还会有凶煞之物出现?”
“太平永远只是假象,不会有永远的太平。太极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。万事万物都是向着复杂多变的方向发展。”
司马南深奥的话语随着大殿内的无数油灯的灯火摇曳着。
吴凡躬身行礼道,“我算了很久也不曾算出这凶煞之物到底在处,似乎有东西在帮助遮掩了这凶煞之物的气机,还请掌门明示。”
司马南抬起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圆,瞬间一个太极阴阳图出现。
“有黑才有白,万事万物既对立,又相依赖。事物既然存在并发生了,便定有它的缘由因果。大道五十,天衍四十九,遁去其一。”
司马南侧头与吴凡对视着,“在没有想清楚这遁一在何处的时候,我们要做的只是静静欣赏这四十九天衍。”
吴凡看着司马南浑浊却依旧有神的双眼,沉默许久,才缓缓点头。
走出大殿时,已是月上枝头。
吴凡回头看了看大殿上的牌匾,在月光下,那三个大字依旧透露着别样的光辉。
吴凡又看向殿前那道笔直的背影,许是油灯黯淡了,那背影半边已经沉入了黑暗。
大殿内,司马南重重咳嗽了两声,嘴角溢出一丝血迹。
他抬起衣袖擦了擦,鲜红的血迹沾在了黑色的简朴道袍上变成了暗红色。
“人老了啊,就是不中用了。”司马南自嘲似的笑了笑。
晃了晃宽松的袖口,一条金光灿灿的金色小龙腾跃着飞了出来。
司马南看着这条金色小龙的眼中充满了喜爱之情,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向金色小龙。只见金色小龙瞬间开始躲闪,似乎很是抗拒这手指。
然而金色小龙的躲闪没有作用,最终它被一股巨力硬生生压向了司马南的手指。
司马南的手指被金龙的龙角戳破,大滴大滴的鲜血流下,流满金龙全身。
金龙不断翻滚腾跃着,司马南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,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。
最终金龙腾跃着撞向殿外的牌匾,似乎与牌匾融为一体了。
大殿的油灯灯火似乎明亮了几分,只是少了一个背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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